亞洲第一資產管理中心：新加坡怎麼做？
新加坡一直是亞洲金融重鎮，不管是從募集資金、人才培育方面都有許多值得學習之處，而最近不只是新加坡，日本也很積極推動資產管理中心的政策，表示資產管理成了國家留財及留才的重要發展項目，讓我們一起看看新加坡的相關政策如何，而台灣對於資產管理中心又有什麼動作！
新加坡依舊是亞太區最活躍的金融中心
新加坡是亞太地區第一大金融中心、全球第三大金融中心，僅次於紐約和倫敦，它在商業環境、人力資本、基礎設施、金融部門發展和聲譽評估中也排名第二或第三，金融產業是新加坡最最主要的經濟貢獻者之一，佔該國 GDP 的 13.5%。事實上，新加坡在各個金融業子領域都非常活躍，截至 2023 年底，132 家商業銀行持有約 3.4 兆美元的資產，其中只有 6 家是本地商業銀行，該國還設立 217 家保險公司，與一般保險相關的淨保費總額達 21 億美元。而在更早一些的 2022 年，星國管理資產價值 3.6 兆美元，註冊並獲得許可的基金管理公司達到 1,194 家，高於前一年的 1,108 家，其中，四分之三的管理資金來自新加坡境外，88% 投資於境外，反映該金融中心作為投資者在亞太地區尋求高成長機會橋樑的地位。
從數字面來看，2022 年新發企業債總額為 1,410 億美元，其 73% 以美元計價，15% 以新元計價，新加坡金融機構安排的未償企業債價值為 3,790 億美元。此外，所有發行的債券中價值 75 億美元的債券被歸類為綠色、社會、永續發展、永續發展相關或過渡債券，這符合該市對綠色金融重要性的重視，同樣在 2022 年，該國外匯工具每日平均交易量將接近 1 兆美元，使新加坡成為亞太地區最大、全球第三大外匯中心；此外，2022 年場外衍生性商品的總市值為 20.7 兆美元，主要由利率衍生性商品活動推動。對比當前中國經濟下行，香港政經環境丕變，新加坡已經成為亞太地區高成長與資產避險的中心。
另外，新加坡金融管理局（MAS）指出，到 2023 年中期，有 200 家單一家族辦公室正在等待批准在該地區營運，這個島國在 2023 年有 3,200 名高淨值人士淨入境移民，高於 2022 年的 2,800 人。在新加坡設立家族辦公室的著名新人包括 Google 聯合創始人謝爾蓋·布林（Bayshore Global Management）、印度億萬富翁穆克什·安巴尼、復星集團聯合創始人梁新軍以及美國對沖基金投資者Ray Dalio。新加坡的主要優勢是其能夠充當區域資產持有和管理的核心。控股公司是任何國際擴張策略的重要組成部分，這個城邦國家擁有超過 37,000 家國際公司和 7,000 家跨國公司，將新加坡作為地區總部，此外，MAS 和新加坡經濟發展局 (RDB) 於 2019 年成立家族辦公室發展團隊（FODT），以加強鞏固新加坡成為家族辦公室中心的目標。
香港衰退為新加坡帶來巨大機會
根據 2023 年的統計，新加坡人口約 580 萬，其中約 74% 為華人、13% 為馬來人、9% 為印度人，其餘為其他族裔。雖然英語是官方語言，但由於華人人口眾多，普通話也被廣泛使用。目前，新加坡約有 177 萬外國人，佔總人口近 30%。這些外籍居民包括各類外籍勞工、家庭、留學生等。截至 2024 年，香港人口約 749.8 萬人。香港擁有大量外籍居民，包括來自世界各地的專業人士和工人，透過不同的移民和人才計劃，香港吸引許多外籍人士和家庭。過去一年，共有 174,000 人湧入香港，其中包括 31,000 名來自中國大陸的單程許可證持有者。但是，為何近期香港金融中心大幅落後星國？
首先，新加坡穩定的政治經濟環境是關鍵因素。新加坡政府以其透明的法律體系和嚴格的反腐敗措施確保企業和投資者的信心。相較之下，香港近年來經歷社會動盪和政治變革，對其金融中心地位產生了負面影響西方國家與中國之間的地緣政治緊張局勢也影響了香港和新加坡的金融中心地位，特別是隨著美國等西方國家對中國和香港實施一定的政策和制裁，國際資本在香港的流動受到影響。隨著香港與中國聯繫的加強以及「一國兩制」政策下的政治變化，一些國際公司和金融機構對香港的未來採取觀望態度，一些公司出於風險管理的考慮，可能會選擇將地區總部或部分業務遷往新加坡。
其次，新加坡對人才和企業的吸引力不斷增強。新加坡提供優惠的稅收政策、便利的簽證制度、高品質的教育培訓體系，使新加坡在全球人才市場上具有優勢，相較之下，香港在疫情期間嚴格的檢疫政策導致人才大量流失。同時，新加坡高度開放和國際化，新加坡積極參與全球貿易和金融網絡，成為許多跨國公司設立亞洲總部的首選地，香港嚴格的防疫政策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國際互動和活動。
最後，新加坡擁有先進的基礎設施和科技環境，為金融科技和創新提供了堅實的支撐，新加坡在金融科技領域的領先地位吸引了大量投資和企業，進一步增強其作為金融中心的競爭力，透過「智慧國家願景」等策略性舉措，新加坡將自己定位為對金融科技新創公司和創新實驗室有吸引力的基地，新加坡金融管理局的支持立場透過沙盒環境和撥款顯而易見，培育了蓬勃發展的金融科技生態系統，因此，新加坡的國際形象和聲譽不斷提升。透過舉辦大型國際會議和活動，新加坡提高全球知名度和影響力，鞏固在國際金融市場的地位，這些因素共同使得新加坡在全球金融中心排名中領先香港。
積極培養家族辦公室投資與財富管理人才
WMI 財富管理中心於 2003 年由新加坡政府投資公司（Government of Singapore Investment Corp，GIC）與淡馬錫控股（Temasek Holdings）聯合成立，該機構定位為亞洲資產管理的卓越中心（Center of Excellence，CoE），集合實務訓練、智庫研究、國際業師於一身。雖然許多國家，特別是歐美，在金融人才質與量訓練上超過星國，但身為全球金融中心的一員，我們可以看到新加坡是以「整體力量、單點打擊」的方式將資源最大效益化，這從 WMI 的董事會成員可窺見一二。在成員背景部分，除了 GIC 董事長 Lim Chow Kiat 與淡馬錫財務長 Png Chin Yee 外，其餘人選皆為國際大型資產管理業者全球/亞洲區投資長。例如來自瑞士的瑞士銀行（UBS）與英國的施羅德（Schroder）皆為全球資產管理產業的翹楚，UBS 更是私人銀行領域的百年企業。攤開這些領導者的資歷，在資產管理領域皆有二、三十年的經驗，對產業發展的掌握與國際連結相當熟稔，由於資產管理產業不能閉門造車，私人銀行業務也隨著財富管理需求變化動態調整，由這些資深人士運用全球經驗來引導 WMI 發展最適合不過，「找對人」一直都是新加坡的強項。
除了強悍的董事會與管理團隊外，金融業最重視的其中一項為「全球連結」，而亞洲家族辦公室網路（Global-Asia Family Office Circle，GFO Circle）則是 WMI 最具價值的部分，該平台直接連結新加坡與亞洲的高淨值資產人士，由於許多高淨值資產人士為成功創業家或是投資家，一方面透過這些連結提供 WMI 學員更深度了解這些潛在客戶的資產需求（信託、稅負、家族辦公室），另一方面從更高的層次看，由於新加坡在招商上政策相當親民，透過這樣連結來吸引這些客戶旗下企業來星國佈局，對該國政府而言也具備政策效益，增加外國投資金額 FDI；最後，資金流入新加坡也助於該國金融業發展，同時吸引更多跨國人才與資金進駐，使得資產管理產業供應鏈更加完善，形成正向循環。
GFO Circle 雖由 WMI 主導，但從周邊協作單位的種類也能了解其規模與重要性。新加坡管理大學的家族傳研究中心（SMU Business Families Institute）整合華人與全球家族企業發展的研究，提供家族企業在股權規劃、企業發展策略、資產傳承的洞見；而來自美國的米爾肯研究所（Milken Institute）為全球頂尖智庫，強調金融資本與社會資本（Social Capital）的累積連結重要性，在全球資產管理版圖變化下，特別設立家族資產管理研究項目，整合全球大型資產管理機構、家族辦公室、投資銀行、退休基金、主權基金的投資長共同參與，這些機構總資產合計達 22 兆美元，同時在洛杉磯、紐約、新加坡，與英國展開全球研究。而家族企業網路（Family Business Network）則集結各種家族企業業主，目前已有來自全球 65 國、4,000 家企業的 17,000 位的成員，透過世代傳承、社會資本累積、經營實務交流、資產活用等不同項目，由於家族企業間隱密性與排他性相當強，這樣的機構能使不同家族間能夠在資產規劃與企業傳承上做更深入交流。
在如此全球資源的協助下，WMI 的策略簡而易見：課程設計雖是重心，但主導者與外部協作夥伴的廣度與深度，才是專業人士訓練是否成功的關鍵。捨棄繁雜的各種理論，專精在資產管理實務培訓上，下轄六大模組：總則、資產管理、財富管理、家族辦公室、私人銀行、信託服務。這些課程主要提供從業人員強化增值服務所用，採取嚴格資格審核，原因在於服務高淨值資產人士與服務企業及一般消費者不同，從業人員須長時間深耕特定領域，方可獲得客戶信任，加上家族資產管理相當複雜，提供相關服務同時需具備專一性與多樣性，而每個客戶可能因生活習慣、成本背景、所屬產業不同，導致差異性相當大，若非有實務經驗的人傳授，相當容易變成紙上談兵。
根據統計，新加坡資產管理市場規模為 3.5 兆美元（約 100 兆台幣），在其亞洲金融中心與資產管理中心質量持續成長下，以及發達的一級（非公開交易市場，如私募、創投）、二級市場（公開交易市場），未來成長相當可期。同時，這些高淨資產人士同常在取得資訊速度上並不慢，在投資議題的掌握上著重的是長期可投資性，而非單純著重在產品的優劣勢，因此課程的設計除了符合星國快速成長的資產管理市場外，實務上也須對接未來長期投資議題，當前如企業轉型、ESG 投資、老年人口、永續消費都是許多高淨值資產客戶關心之事，加上近年新加坡大力推出供靈活運用可變資本公司投資架構（Variable Capital Company，VCC），這類新興工具強化資產配置的誘因，外部政策搭配實務是 WMI 學員最大資源。
同時，新加坡也在 2020 年針對私人銀行家列舉完整職能地圖，從前端的投資規劃與信託業務、中台的產品設計，後端的家族憲法、家族治理一應俱全，該地圖由各家族辦公室、外國/本土私人銀行、資產管理機構的意見整合而成，最關鍵的要素為針對各職能做明確分級（Level 1-5），而分級依據則來自於實務意見，對於從業人員的引導作用相當有效。同時，如前所述，由於 ESG 投資成為主流，WMI 計劃在未來三年內培養 1,000 名 ESG 資產管理人才/私人銀行家，協助新加坡未來成為全球綠色資產管理中心。
維持名譽：打擊漂綠的措施有哪些？
漂綠是一種行銷技巧，企業誇大其產品的生態友善程度。在缺乏適當法律的情況下，這些虛假陳述將對創建永續經濟的嘗試產生有害影響。它們加劇了對環境的破壞並損害了消費者的信任，不過，星國政府採取什麼措施來處理這個問題？事實上，新加坡目前可能沒有專門處理「漂綠」問題的法律或法規，但政府已採取行動打擊「漂綠」並鼓勵永續投資來應對這一問題。不過，新加坡金融管理局 (MAS) 和一些組織，包括新加坡主要銀行，正在開發應對漂綠行為的方法，預計監管環境可能很快就會發生變化，以下是影響國家打擊資產管理層面「漂綠」目標的一些主要計劃和進展：
一、完善監理框架
新加坡應對「漂綠」問題的最重要方式之一是透過監管框架，2020 年，新加坡金融管理局（MAS）推出了綠色金融行動計劃，旨在將新加坡定位為亞洲領先的綠色金融中心，作為該計劃的一部分，金管局推出《金融機構環境風險管理指南》，為金融機構如何識別、評估和管理其貸款和投資活動中的環境風險提供指導，該指引也鼓勵金融機構將環境因素納入其風險管理框架和揭露實踐中，另外，MAS 也推出綠色和永續發展相關貸款補助計劃，以支持公司為永續專案融資。
二、制定業界標準
新加坡也積極推動永續投資的產業標準，早在 2019 年，新加坡綠色金融中心成立，旨在發展綠色金融解決方案並推廣永續投資實踐，該中心是新加坡國立大學、新加坡金融管理局和產業合作夥伴之間的合作計畫；新加坡交易所（SGX） 也對上市公司提出永續發展報告要求。新交所的永續發展報告指南要求公司揭露其 ESG 實踐和績效，以及管理 ESG 風險和機會的計畫，該指引旨在為投資者提供更全面、更具可比性的ESG訊息，有助於降低洗綠風險。
三、善用創新科技
最後，新加坡正在利用創新和技術來促進永續投資並打擊「漂綠」行為。該國是多家金融科技公司和新創公司的所在地，它們正在開發可持續金融的新解決方案，例如碳核算和報告工具、永續投資平台和 ESG 數據分析。2019 年，MAS啟動了 20 億美元的綠色投資計劃，以支持綠色金融解決方案和永續基礎設施項目的開發，該計劃目的為在促進私營部門對綠色金融的投資，並將新加坡定位為綠色金融創新的領先中心。
新加坡在資產管理層面打擊洗綠行為的努力表明，金融業對永續性的重視，該國正透過引入監管結構、產業標準、創新和技術解決方案將自己打造成亞洲永續金融的重要樞紐，隨著永續資產需求的不斷增加，這些努力對於支撐資產管理產業的開放性、責任感和效益性將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台灣還需要更完整的生態系
台灣金管會也在 2024 年 9 月 10 日提出關於積極發展台灣成為亞洲資產管理中心的五大具體計畫，分別是：
一、壯大資產管理：包含壯大本國資產管理規模、擴大外國資產管理業投資與研議金融特區可行性。
二、普惠永續融合：包含 TISA 將持續與財政部溝通、資產管理人才培訓等。
三、財富管理促進：加速推動私人銀行、推動家族辦公室等。
四、資金投入公建：包含公建與商品開發專案、高齡社會投資等。
五、擴大投資台灣計畫：包含 REITs 推動專案、擴大投資創投與新創等。
其中第五項計畫中的 REITs，REITs 指的是「不動產投資信託」，是把不動產證券化的金融商品，發行後提供投資人認購。台灣的 REITs 交易市場低迷，甚至很多人沒聽過，因為銀行過往幾年在 REITs 的管理很消極，因為銀行少有不動產的專業；並且監管審查機制也較冗長、嚴格，這都導致了REITs 的市場難以擴大。這次的計畫希望推動 REITs 可「以信託、基金雙軌發行」，基金型 REITs的管理機構成了不動產投信公司，可以加強原信託型REITs專業度不夠的問題；金管會也將重設程序，使得流程簡化，讓市場可以快速熱絡。
那為什麼要推動 REITs 呢？「上架多元金融商品」，資金才會注入台灣，新的金融商品可以讓投信業者有創新商機，也讓民眾有更多選擇，更期待國外資金的注入，加強台灣在金融市場上的發展。
金管會也正在研擬「金融特區」的可行性，目前這個特區最有可能設在高雄，因為當地政府曾表達善意、願提供租金優惠，會再評估這些誘因跟金管會需求環境是否吻合。期待金融特區可以為地方吸引資金、聚集人才。
金管會主委彭金隆表示，台灣的做法不會複製任何一個國家，因為台灣的優勢跟新加坡、香港不同，雖然他們有強大的金融背景支撐，但台灣擁有多元產業的價值，供應鏈管理強大，是台灣最大的優勢；留住本土資本，創造未來的財富。彭金隆設立目標是「兩年有感、四年有變、六年有成」，即兩年內大規模鬆綁法規，估鬆綁至少40條法規，市場調整與跨部會協商；四年後資產管理規模，市場有大幅成長；六年後得到國際認同，具有區域競爭力。
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分類，最大的國際金融中心（IFC）被認為是紐約、倫敦和東京，國際金融公司擁有深厚且流動性強的市場，支持資金來源和用途的多樣性以及當地和全球經濟。金融中心通常包括金融中介機構（銀行、機構和經紀公司）、機構投資者（基金經理、退休基金、保險公司、對沖和風險投資基金）、發行金融工具的公司和政府以及受監管的交易所和經紀公司，金融中心也舉辦併購、首次公開發行 (IPO) 以及提供機構服務的公司，以及當前負責創新的金融科技業者，此外，金融中心還包括支援其中發生的所有金融活動的機構，例如評估和評級機構、法律和會計諮詢、稅務諮詢和結構以及公司組建服務。提升我國服務機構的多樣性並完善生態建立，會是成為亞洲資產管理中心的捷徑之一。
馬克碎念
新加坡在資產管理及金融發展方面的成就，不僅源自於其穩健的政策規劃，更仰賴長期的全球連結與高效的資源整合。這使其能夠迅速吸引外資、留住高淨值人才，並在區域金融中心中脫穎而出。相比之下，台灣儘管擁有豐富的產業鏈與多元經濟基礎，資產管理市場的生態系統仍顯得較為分散，且面臨人才培育與政策鬆綁等挑戰。
台灣金管會近期所提出的五大具體發展計畫，顯示出台灣對於成為亞洲資產管理中心的決心，特別是在推動 REITs 市場與金融特區的構想上，試圖以制度改革與新金融商品的推出來促進資本流動。然而，單靠政策上的鬆綁與商品創新恐怕不足以快速提升競爭力。若要有效鞏固其區域性資產管理地位，除了持續加強在人才培養、吸引外國投資等面向的努力外，還必須進一步提升對全球資本市場的連結性，並創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金融環境。
新加坡的成功經驗揭示了以「全球視野」為導向的重要性。台灣可借鑑此模式，透過建構更完善的金融生態系統，整合資產管理產業鏈，並善用多元化的供應鏈優勢，加強與國際市場的互動。台灣要在資產管理領域擁有長足發展，應更積極布局 ESG 投資、家族辦公室及科技創新等新興領域，這不僅是全球金融市場的未來趨勢，亦有助於資產配置的多元化與長期穩定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