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避風港到風暴中心:2025 年美債拋售潮解析
2025 年美國國債市場爆發罕見的拋售潮,導致殖利率飆升至十餘年新高,震撼全球金融市場。此次風暴源自川普總統宣布新一輪高關稅政策,引發市場對通膨與經濟前景的擔憂,加上龐大的聯邦債務規模、外資減持與聯準會政策不確定性,美債從避風港轉變為風險焦點,殖利率上升推高借貸成本,對企業、房市與股市皆造成衝擊。
美債的角色轉變:從避風港到風暴中心
2025 年 4 月,美國國債市場經歷了一場劇烈的拋售潮,導致殖利率飆升至近 15 年來新高,震撼全球金融市場。長期以來美國國債被視為全球最安全的資產,無論在經濟衰退、地緣政治動盪或金融市場動盪之際,始終扮演著資本市場的避風港角色。美債憑藉流動性高、違約風險低與市場深度廣等特性,歷來是各國央行、主權基金與大型機構投資人核心資產配置的重要一環。但在 2025 年出現了轉變,美國總統川普宣布新一輪對外關稅政策,引發全球貿易緊張局勢,市場對通膨預期迅速升高,成為觸發本次債市動盪的導火線。
殖利率的上升帶來多重衝擊,企業與個人的借貸成本迅速上揚、房貸利率飆升、聯邦政府債務利息負擔沉重,甚至波及股市,打破了過去股跌債漲的避險模式。這場危機並非單一事件所致,而是長期結構性問題與短期政策風險交織的結果。包括美國財政赤字與總債務規模持續膨脹、聯準會貨幣政策與通膨控制能力受質疑,以及外資對美債需求逐漸減弱,都削弱了市場對美債的信心。當殖利率飆升、債券價格雪崩,投資人不再將美債視為穩定器,反而視之為風險源頭。川普政府已針對市場反應調整策略,宣布暫緩部分關稅,以減緩市場恐慌、聯準會則釋出訊號,若必要時將介入穩定市場,但這場國債危機所帶來的信任裂痕已難在短期內完全修復。美國龐大的債務規模與財政前景將持續牽動債市信心,全球投資人也必須重新思考:「美國國債,真的還是全球最安全的資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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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債拋售潮的主要推手
2025 年美國國債的拋售潮並非單一事件導致的市場異動,而是多重因素同時發酵,最終引爆了一場系統性風險的集中反應。此波劇烈的國債拋售浪潮,有幾個關鍵推力構成,政策不確定性、通膨預期回升、海外投資者減碼、利率走勢與市場技術性因素的交互作用。
貿易與地緣政治政策的不確定性
2025 年 4 月初,美國總統宣布對包括中國、墨西哥、越南與歐盟在內的多國商品課徵額外關稅。這一舉措表面上是為了保護國內製造業、遏止逆差,但實質上被市場解讀為保護主義回潮、貿易戰風險升溫的信號。這項政策突如其來地打破了市場對政策延續性的預期,投資人擔心貿易摩擦將導致全球供應鏈中斷、輸入型通膨升溫,同時對企業獲利造成壓力。在此背景下,原本被視為避險資產的美國國債,反而因國內政策的不確定性而成為調整首選,短期內大批長期債券遭到拋售,殖利率快速拉升,尤其是 10 年期國債一度逼近5%大關,創下 2010 年代以來罕見水準。
通膨預期重新抬頭
在 2024 年底,美國核心通膨指標已逐步放緩,市場原預期聯準會將在 2025 年年中啟動降息循環,但貿易戰與關稅政策的突然推出徹底顛覆了這一預期。由於關稅會推升進口商品價格,進而間接影響國內消費品物價,市場通膨預期迅速升高。此現象可從通膨保值債券(TIPS)的實質利率與名目利率間的盈虧平衡通膨率(Breakeven Inflation Rate)中得知,2025 年 4 月中旬,該數值短時間內從 2.2 % 飆升至 2.9 %,意味著市場預期未來十年內的平均通膨將接近 3 %。這導致債券投資者要求更高殖利率以對抗購買力下降,也造成債券價格連續性下跌。聯準會的態度也未能有效穩定市場,儘管主席多次強調對抗通膨仍是首要任務,但市場普遍認為聯準會受限於政治壓力與龐大聯邦債務,升息空間有限,因此無法有效壓制通膨預期,進一步強化了對債券的拋售動能。
外國持有者的策略轉變與去美元化趨勢
外資一直是美國國債的重要買家,根據美國財政部統計截至 2024 年底,外國機構持有超過 7 兆美元的美債,佔總額約 20 %,其中又以中國與日本為最大買家。在 2025 年拋售潮中,外資不再扮演穩定軍心的角色,反而進一步加劇了拋售壓力。中國於 2025 年第一季將其持有的美債規模削減近 600 億美元,創單季最大拋售紀錄,除了對關稅政策的抗議意味之外,這也反映出中國近年來去美元化策略的深化。隨著中東與東亞地區貿易逐步轉用人民幣結算,中國對美元資產的依賴逐年降低,再加上許多國家為對抗美元升息週期對本國貨幣造成的貶值壓力,也逐步減少美債部位、轉向黃金、非美貨幣資產甚至區域性主權債券。這些行為削弱了美債的國際需求面,使供需進一步失衡,加速殖利率攀升。
利率市場與技術性交易的推波助瀾
殖利率的飆升也受到利率市場結構性因素的放大效應影響。隨著政策不確定性升高、通膨預期波動擴大,投資人要求更高的溢酬以持有長期債券,使得殖利率曲線出現快速陡峭化現象,產生期限風險溢酬(term premium)的變化;許多機構投資人利用國債ETF(如TLT、IEF)與期貨市場對沖風險,但當國債價格持續下挫,這些部位觸發止損機制,迫使許多投資人大量拋售衍生性商品與ETF離場,形成負向循環;量化基金與風險平價策略(risk parity)基金亦在此期間大量調整債券部位,由於這類策略通常根據波動率與價格走勢進行自動再平衡,當債市出現異常波動時,系統性地撤出債券資產,使市場壓力雪上加霜。
美國財政部發債策略與市場飽和現象
2025 年第一季美國財政部加速發行中長期國債以應對預算缺口, 3 月與 4 月單月國債淨發行額超過 5,000 億美元,遠高於市場承接能力。投資人預期未來還會有更多新債供應,導致初級交易商與二級市場的需求明顯不足。在供過於求的情況下,價格下跌、殖利率上升幾乎是無可避免的。市場參與者紛紛質疑美國是否已進入債務飽和區,也就是新增債券無法吸引足夠買盤、反而進一步推高融資成本的惡性循環。
殖利率飆升的影響
美國國債殖利率在 2025 年 4 月的快速飆升,對全球金融市場、實體經濟與資本配置結構產生連鎖性的深遠影響。殖利率上升,從表面看是一種市場對未來通膨與利率風險的重新定價,但實質上它改變的不只是投資報酬曲線,而是整體金融體系的成本架構、風險評估與資金流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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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本土影響,融資成本全面上升
美國國債殖利率被視為無風險利率,是各類貸款與債務工具的基準利率。當 10 年期殖利率從 3.9 %快速上升到 4.8 %甚至一度觸及 5.1 %,等於宣告整體資金成本進入更高區間。企業融資壓力劇增,特別是依賴債券市場進行融資的中大型企業,感受到壓力最大。如科技、能源、基礎建設等高槓桿產業,其債券利率平均上升超過 120 個基點,導致資本支出計畫延後,甚至部分企業開始裁員與緊縮營運。
也導致房貸市場急凍,30 年固定房貸利率升破 8 %,使得購屋需求顯著下滑,房地產市場交易量暴跌。房市作為美國消費與金融穩定的核心指標之一,受此打擊後,反過來壓抑整體消費信心。聯邦政府的利息負擔飆升,高殖利率下,聯邦新發行債券的利息成本劇增,2025 財政年度預估光是利息支出將突破 1.2 兆美元,成為僅次於社會保障的第二大開支項目,導致財政壓力惡化,形成債、利率、財政赤字的惡性循環。
股市與風險資產的估值調整
殖利率飆升對股市的衝擊不容小覷,雖然傳統上債市與股市會出現資金輪動,但當殖利率飆升並非因經濟榮景、而是因風險重定價或通膨壓力時,兩者可能同跌而非此消彼長。估值模型壓縮,股票定價模型如DCF(折現現金流)中使用的折現率上升,意味著未來現金流的現值降低,直接壓縮科技、成長股等高估值股票的溢價空間。美股中小型股與非獲利企業遭遇最大殺估風險,資金轉移至短期貨幣工具,在殖利率走高且曲線倒掛環境下,投資人更願意持有短期公債、貨幣基金與高利率存款帳戶等無風險收益資產,風險偏好大幅下降,對創投、生技、AI等高波動新創領域構成資金斷層。
投資結構與資產配置的再平衡
殖利率飆升迫使投資機構與資產管理者重新思考風險、報酬配置結構,風險平價策略遭受挑戰,此類策略依賴固定收益資產提供穩定報酬與對沖股市風險,但在債市與股市同步下跌的情況下,原本設計的對沖失效,造成基金大幅虧損,迫使整體槓桿去化。黃金與實體資產需求上升,通膨預期升高與對貨幣政策的不確定性,使得市場對黃金與實體資產產生新的避險需求,金價在殖利率飆升期間反常上漲,顯示出對美元霸權動搖的預期提前反映。家庭資產轉向保守配置,美國家庭在 2025 年第一季大量將退休金與 401 (k)資金轉向貨幣市場工具與短債基金,顯示出對市場波動的高度戒備,此行為模式反過來抑制股市動能,並削弱實體消費動力。
對政策制定者的壓力與選擇困境
殖利率飆升使得政策空間迅速壓縮,聯準會面對的兩難愈加明顯,如果升息以壓制通膨,將進一步推升債務成本與市場恐慌;如果降息或寬鬆以穩定市場,則有可能讓通膨失控、進一步削弱美元與國債信譽。同理財政部在再融資操作上也面臨挑戰,一方面需應對短期再融資風險,另一方面又不願過度依賴短債市場而拉高流動性風險,這種政策空轉的現象可能導致市場對美國政府能力的懷疑加劇。
投資者針對美債崩跌的策略調整
當前美國國債市場動盪與殖利率飆升現象,不僅反映出總體經濟與政策的不確定性,也改變了投資環境的基本邏輯。在這樣的金融環境下,投資人不再能依賴過去股票 60 %、債券 40 %的資產配置策略來穩定報酬與分散風險,面對高利率、高通膨與高波動的三高時代,投資者應重新思考資產配置結構,調整策略以適應未來可能更加劇烈與不穩定的市場變局。
重新評估債券配置,聚焦於短天期與抗通膨工具
殖利率飆升意味著債券價格下跌,對於傳統長天期債券部位的投資人來說,這是沉重打擊,但殖利率升高也代表新的投資機會開始出現,投資人開始偏好短天期債券,在殖利率曲線倒掛(短債利率高於長債)且市場波動大的環境下,短天期債券(如 3 個月~ 2 年期公債)提供較高報酬、風險較低,成為防禦型資產的首選;投資人也考慮投資通膨保值債券(TIPS),若通膨仍有上行風險,投資 TIPS 可提供一定程度的保護,其報酬會根據 CPI 調整,在高通膨環境下優於傳統名目債券。
股票市場策略,價值股與股息股再受青睞
殖利率上升對高估值的成長型股票(如科技、新創)造成估值壓縮,但也為具備穩健現金流與穩定盈餘的價值型股票創造機會,聚焦高股息、低波動標的,如能源、公用事業、金融類股,其在高利率環境中抗壓性較強,並能提供現金流收入,對抗債市失血造成的資本損失。透過全球多元化配置,有助於降低單一市場風險,投資人應密切關注政策變化,以佈局具利基的板塊。
防禦性資產與實體保值配置
在當前充滿不確定性的金融環境中,黃金再次展現其作為資產配置中具戰略意義的防禦性工具。黃金與股票和債券不同,雖不產生利息或股息,但在市場動盪時具備穩定價值、對抗通膨與避險的多重功能,特別是在美元信用面臨挑戰時更顯吸引力。 自 2025 年以來,儘管美元走強與殖利率飆升一度令金價震盪,但在各國央行持續增持黃金、以及全球去美元化趨勢推波助瀾下,黃金已逐步展現出與傳統金融資產脫鉤的獨立走勢,針對於長期投資者而言,適度配置黃金(如實體金條、ETF 或礦業股票)有助於在資產組合中發揮避險與價值穩定的關鍵作用。
結論
2025 年美國國債拋售潮與殖利率飆升,是一場多重因素交織下的系統性市場調整。從貿易政策突變、通膨預期反彈,到外資減碼與財政壓力升高,這場風暴揭示出市場對美國財政與貨幣政策協調能力的深層疑慮。長期以來被視為全球最安全資產的美國國債,在短時間內失去了避風港地位,反而成為全球金融市場風險重估的觸發點。
殖利率的飆升不僅衝擊了債券價格,更改變了整個資本市場的定價邏輯與風險評估模型。從企業融資、房市動能、股市估值,到新興市場資本流動與匯率壓力,幾乎所有資產類別都受到影響。美國政府與聯準會雖然陸續提出穩定政策,但市場對其政策前瞻性與協調性的信心仍有待修復。
對投資人而言,此次事件是一個重要提醒,過去依賴低利率與高流動性的投資時代已結束,未來將是高波動、高不確定的新常態,因該重視資產配置的靈活性、多元性,以及避險工具的適度配置,將是投資生存與穩健增長的關鍵。
馬克碎念
2025 年的美債拋售潮,不只是財政數字與市場機制的交錯反應,或許也是全球資本對美國政策一致性與制度可靠性的公開質疑。在這個資訊高度透明的年代,市場參與者的信心與預期構成了新的權力基礎,遠超傳統的主權信用評等。殖利率飆升成了集體焦慮的曲線,一筆筆債券交易彷彿在投票美國政府是否仍值得信賴?
更深層的警訊在於金融市場「避險功能」的位移。當美債這個過去無可替代的安全資產受到系統性質疑,投資者勢必尋找新避風港。而這個過程不僅是資產配置的技術性調整,更是全球金融規則重構的引子。我們開始看到資金向短債、實體資產、甚至去中心化金融資產流動,這不僅是一種分散風險的本能行為,更可能在未來重塑金融秩序的權力中心與價值基準。去美元化也許不是一時之潮,而是多重信任缺口累積下的結果。
這場風暴對全球資產管理者與決策者的挑戰,不在於預測市場,而在於「再設計預期」。當過去的經驗與模型失效,新的資本邏輯要求更動態的配置哲學與更廣闊的視野。傳統的 60/40 投資模型難以應對高通膨、高波動的新常態,未來的資產配置不應僅是保值,更需回應制度風險與信心週期。市場不再只是經濟的鏡子,更是治理穩健與政策智慧的即時評分表,這是每位參與者都無法迴避的「資本現實政治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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